午夜电梯怪谈
正在上行的电梯突然停了,灯光随之熄灭,惊叫声中,电梯轿门亮起几行字:
【限载10人,严禁超载】
【禁止倚靠,请勿打闹】
【禁止吸烟,看好儿童】
血红的大字越看越……不可怕,安全警示罢了,虚惊一场。
此时扬声器里响起洪亮的电子音:“请各位遵守规则,违规者,后果自负。”
来自知乎作者怪奇异闻录 (opens new window)编写的短片小说
我在电梯上按下 6 后,便往后退了两步,让出位置。
暗自纳闷,这临近夜里十二点,电梯里怎么会进来这么多人?
左前方的外卖员正在打电话:“你好,能先点送达吗?我刚才被车撞了,腿伤了,得晚点才能到……”
我下意识低头看,他站得笔直,裤子干净完好。
电梯忽地一沉,一个目测两百多斤的男人挤了进来,其余人都往后缩了缩,有人发出不满的啧声。
电梯门终于关上。
电梯开始运行。
“哎?咋还不到?不对劲啊。”门边一位老太太嘀咕。
“你这急脾气,就一层你还急。”旁边的老头不以为意。
看来他们是去二楼。
电梯运行了至少十秒,怎么会连二楼都没到?
我抬头看,楼层显示还是【1】。
可电梯确实在动。
其他人没有说话,但不约而同地都望向显示屏。
“是不对,”一个穿着西装、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开口,“一层三秒,估计现在应该在四至五楼。”
外卖员一听急了:“我去四楼,我按了四楼啊,这单快超时了。”
“什么时候了,还惦记超时!”
“老天爷,不会出事吧?”
“那个胖子,快按报警键!”
我旁边一个带着小女孩的中年男人伸着头,对面板前的胖子喊。
“还有还有,把所有楼层都按一遍,网上是这么教的。”一个颤抖的女声补充道。
我紧张得浑身发冷发麻,紧紧攥着手,几分钟前踏入这个陌生小区时还心情雀跃,怎么也不会想到等待我的是如此险境!
呼救按钮没有回应,电梯仍在持续上行。
“怎么办呀?”
“救命啊,手机没有信号了!”
“我不想死……”
胖子一边不断按着报警键,一边说:“没事儿的,上个月也出过故障,到九楼就停下开门了。”
此话稍稍安抚了众人。
眼镜男问:“那你报给物业检修了吗?”
“报了呀,”胖子回过头答,扫过旁边时一愣,“小丁不是在这儿呢吗?你问他,我是不是跟他说了?”
那个叫小丁的物业人员点点头:“我们也派人看过了,按理来说……”
有人打断:“什么按不按理,这不又坏了吗?我们的物业费都白交了!”
其余人附和起来。
我在心里默默数秒,看着他们,不知该不该讲——从时间上来算,电梯已经升到十四楼高了。
而这栋楼只有九层。
大家渐渐都发现了异样,但无法解释眼下的情况,唯有面面相觑。
“爸爸,电梯没动吗?为什么我们还在一楼?”小女孩抬头看着显示屏问。
她父亲,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似被提醒,恍然道:“有没有可能,电梯根本没动?都是错觉,我们还在一楼?那把电梯门扒开就行。”
这似乎是最合理的推测。
门边的胖子闻言就要上手。
“等等!”我出言阻止,“电梯在走,强行开门很危险。”
启动时的超重感我有印象,之后就一直平稳上行,没有减过速。
“都多久了,怎么可能,难不成要上天?”眼镜男嗤笑一声。
前面的老太太转过头来看我,眯起眼:“怎么你看着眼生啊?你住这儿吗?”
其他人也都看向我。
我刚要开口,电梯突然刹住。
大家没留神,一下都有点东倒西歪,事实证明,刚才电梯确实一直在走。
紧接着,灯灭了。
一片漆黑中充斥着后知后觉的尖叫声。
红光。
有红光从电梯门那边发出。
如同飞溅的血液般,霎时扑到每个人的脸上。
我被前面人挡着,只能从缝隙中勉强看到轿门后有红字一行行亮起。
胖子的声音带着哭腔,念了出来。
【限载 10 人,严禁超载。】
……
越往后念,他的声音越不颤抖,念到最后,语气中只有困惑。
“小丁,你们物业把安全警示搞这么吓人干吗?”
瘦弱的小丁再次遭受到一轮指责。
突然,尖锐的鸣叫从扬声器中传出,打断了众人的恐惧与愤怒。
“请各位遵守规则,违规者,后果自负。”
大家愣了愣。
扬声器那头应该是接到求救信号的值班室,可这话是什么意思?难道不应该是安抚我们,让我们等待救援吗?
“这不是我们值班人员的声音。”小丁弱弱道。
不用他说,这声音明显是机械的电子音,不是人发出的。
“会不会有人恶作剧……”
话音未落,电梯开始极速下坠,在超强的失重感中,我第一次觉得,死亡近在咫尺。
像跳楼机一样,几秒钟之后,电梯开始制动减速,最后竟稳稳停下。
还没等松口气——
“砰!”
电梯顶部传来一声巨响,电梯晃了一晃,才重归稳定。
显示屏上仍旧显示【1】。
“哎哟,我心脏病要犯了。”老头呻吟着。
“这下停了,扒门吧!”秃顶提议。
前面的几个人分开两边,各自使力,门却纹丝不动。
“啪嗒——啪嗒——”
有液体滴下。
我抬起手臂,看着上面的水滴,思考,红光中的暗红色是真的红色吗?
灯亮起,答案揭晓。
是红色。
每个人煞白的脸上都挂着红色的血滴。
天花板上还在不断地向下滴着血。
小女孩好奇地抬头看,一滴血正好滴入她张开的口中,呛得她连连咳嗽。
哭喊号叫没有持续多久,扬声器再次出声:
【每层楼停留一次,每次开门,能且仅能出去一人。若无人自愿,则所有人投票决定。】
【共有三个安全层,从安全层出去即可逃生,从非安全层出去,必死。】
“请各位遵守规则,游戏开始。”
“有规则就好办。”眼镜男似乎松了口气。
他前面的长发女人急切地问道:“你有办法救我们?”
“那倒没有,不过各凭本事想法子活,总比电梯坠毁无人生还好吧?”
女人白他一眼:“你就不怕第一轮就把你投出去?”
眼镜男一怔,随机拍了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:“要是各位都没有头绪,我就先说两句。”
大家侧身看向他。
他抹掉脸上的血滴:“对于安全层,没有任何提示,所以走出去是好是坏谁也不知道,我建议第一层我们先探探情况。”
“那你去探呗。”胖子说。
眼镜男微微一笑:“既然都不想去,我们投票也得有投票的标准,就按照规则投,怎么样?”
“什么意思?”
眼镜男环顾四周,享受众人求知的脸,迟迟不答。
我忍不住指向电梯门:“那个安全警示,应该就是规则了。”
眼镜男看我一眼:“没错。”又看向胖子,“根据第一条超载的规则,你是最后一个进来的,违规,所以大家应该先把你投出去。”
胖子急了:“我进来的时候又没说超载,凭什么说我违规?”
“是十个人,没超。”我说。
我数了一圈,一对老夫妻,一对父女,外卖员和物业,长发女人和我,眼镜男和胖子,正好十个人。
眼镜男哑然,想了想:“难道……是有孕妇?”
把胎儿算进限载名额里也太扯了吧,我想。
但面对几道突然盯过来的目光,我还是下意识澄清:“不是我,我单身。”
长发女人则抿了抿嘴,没出声。
胖子见状兴奋起来:“是你,是你违规,大家把她投出去!”
小丁一拍大腿:“对对对,上个月你投诉楼上有噪声扰民,说孕妇的睡眠很重要来着。”
女人哭着连连摇头,指着胖子:“就算我有宝宝,我们也是十人之内,你才是第十一个人!”
战火集中在女人和胖子二人之间,旁人关注着他们,看他们争执着生与死,脸上竟浮现出一丝侥幸的轻松,只要别是自己就好。
我低下头,把手放进裤兜。
“别吵了!”秃顶大喊一声,一边捂住女儿的眼睛,一边看向外卖员,“他……好像……”
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快递员的头已经融化了一半,他的嘴巴张着,正要说什么似的,但很快,他像一根没有火焰的蜡烛,整个脑袋都融化不见,浓稠得类似蜡油的液体从他颈部的断面,向下缓缓流淌着。
门开了。
门外是深重的黑,梯内的灯光一点也无法将其渗透。
老头想探出头看看。
“小心!”我喊。
老头缩回脖子。
无须投票,众人立刻达成一致。
只剩胯骨往下部分的外卖员被推出了电梯门。
他立刻被黑暗吞没。
门如同铡刀般猛地合上,惊得靠前的人立刻往后躲。
爆炸巨响震耳欲聋。
能量之大仿佛足以让外面的一切灰飞烟灭。
电梯稳稳不动,这一刻,这间诡异的电梯反而成了我们的诺亚方舟一般。
所有人心若擂鼓,却都大气不敢出。
“你们看!”孕妇一脸讶异,盯着显示屏。
电梯明明没有动,显示屏上的数字却跳到了【8】。
“不是按顺序来。”我和眼镜男异口同声。
贸然出去的后果已经看到,这下更没有人愿意主动出去了。
连“这层投谁”都没人敢开口问,生怕惹火上身。
我想了想:“那个,外……”
眼镜男轻咳一声:“我看,这一轮就投王胖子出去吧,大家觉得怎么样?”
“凭什么?!现在已经不超载了。”胖子一急,脸涨得通红。
“这也是为大家考虑,你一个人占两个人的空间,不仅重,而且耗氧量也多。在这种危急时刻,先放弃你才是最佳策略。”
眼镜男神色挑衅,又说:“而且,你跟头肥猪似的,活着有意思吗?不如早死早投胎。”
“你!”
胖子推开旁人,来到眼镜男面前,一拳打上去。
眼镜男并不躲闪,轻轻擦了下鼻血,扶正眼镜,微微一笑。
局势已定。
怪不得他刚才阻止我说话。
他知道我想提出对外卖员死因的讨论,一旦讨论,大家的思路就会回到对规则的研究上,而这正是他不想的。
因为他要抓住这慌乱的空隙,利用规则,再送走一人。
【请勿打闹。】
有反应过来的人倒吸一口凉气,紧紧注视着胖子。
胖子摸不着头脑,以为把眼镜男打服了,哼笑一声,转过身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,先是左耳,再是右耳。
耳朵胀成了原来的若干倍大,从背后看,像是三个脑袋挤在一起。
他旁边的孕妇看了他一眼,立刻捂嘴扭过头,意欲干呕。
胖子挥着手臂,发出含糊的呜呜声,转过来向我们求助。
他的两只眼睛已经胀成拳头大小,悬在眼眶之外。
他脸上的皮肤越撑越薄,好像随时都会破裂。
他本就体型大,此时身体一圈圈地膨胀,其他人不得不缩在一起。
我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幻想他爆裂在电梯里,血肉碎片附着在我们身上的画面,只觉得胃里翻涌。
好在,电梯门开了。
外面依旧黑暗,大家合力将他推了出去。
爆炸声后,梯内又归于安静。
显示屏上显示着数字【4】。
这一层会是谁出去?
门后的规则早在灯光亮起后就恢复了成了普通印刷字,但此时大家全都凑上前,仔仔细细地看。
没有人能想到有一天,会如此认真地研究司空见惯的安全警示。
现在它是真的关乎生命的安全警示。
“这里,”物业小丁指着警示下方道,“这是原来没有的。”
在最后一行【禁止吸烟】四个字下面,还有一行加星号的小字:
【吸烟者只能说真话,不吸烟者可以说假话。】
在电梯黑暗时,这行字小而无光,因此没被看见。当电梯有光时,众人面对接二连三的骇人场面,也没有再细看。
我恍然大悟,说道:“原来外卖员违反的是这一条。”
“你认识那个送外卖的?”孕妇问。
“不认识,但是听到他谎称自己车祸受伤,倒推一下,他应该是有吸烟习惯的人。”
眼镜男摘下眼镜,擦拭上面的血滴,又戴好,说:“没错,他是第一个被惩罚的人,我还纳闷他违反的是哪条。上一层通过胖子的实验,我就知道,一定是有我们还没发现的规则。”
他说得云淡风轻,仿佛死去的只是一只小白鼠。
我抬头看,天花板上仍有血滴下。
滴答,滴答。
无处可躲,只能等待着,等待着头上身上随时溅起一朵小血花。
我耳边听着眼镜男的分析,心里回响的却是自己刚说出的话。外卖员被惩罚,也就意味着从踏入这间电梯开始,规则就生效了。
我手攥得紧,指甲抠进肉里,渗出血来。
小丁看眼镜男的眼神充满了崇拜:“肖哥,你还知道啥?再说说呗,我保证不投你。”
“现在最大的问题是,说是有安全层,可对于安全层还是没有任何提示。我猜啊,安全层就是最后三层,是对活到最后的人的奖励。”
“那现在规则都清楚了,我们都遵守的话,要投谁呢?谁能留到最后呢?”
是啊,刚才两层都是在开门前,已经有违反规则被惩罚的人出现,于是顺理成章地被送出去。
现在大家都警惕犯规,选人就成了大问题。
眼镜男带头看向我。
我心一惊,或许……也不是大问题。
我不住在这里,不认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,真要投票,当然是投我这个外人最好。
“剪刀石头布吧,”我说,“这样公平一些。”
我看向眼镜男:“特别是对你们。”
“我们?”
“是啊,你看看现在的局面,我们八个人,没开的楼层还有七个,人数大于楼层数,最后难免发生厮杀争抢。”
“其中,老人、孕妇、小女孩和我,体力上不占上风的一共有五个,按你所说,谁留到最后谁有生还希望,那么我们只有先把你们三个青壮年投出去,才能保证后面的环节不被动,否则到时候你们直接用暴力抢占机会,我们怎么办?”
“所以,如果投票,先死的是你们。”
孕妇和老夫妻都边听边点头。
眼镜男眼看他们被我说服,一下有点慌,急着说:“我们应该先投你,你是谁啊?我都没见过你,这是不是你搞的鬼?大家听我的,先把她投出去!咱们都是好邻居,可以慢慢商量。”
“好邻居?”我笑笑,“难道那个胖子不是你邻居?他不是自己违反规则,而是中了你的计。有时候啊,认识的人未必比陌生人更可靠,毕竟越熟悉,就越知道你的弱点在哪里。”
“可不是嘛,别说是邻居,就是亲人,有几个真盼你好的!”老太太感慨。
我微微平复住狂乱的心跳,说辞有效,看来至少不用马上送死了。
“不过……”老太太看着我,“闺女你是哪家的啊?”
“601 是我朋友家,我过来玩。”我如实作答。
“601……”眼镜男和秃顶对了下眼神,继而含义不明地笑道,“看你说得头头是道,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,原来是干那个的啊。”
秃顶跟着笑出了声。
其他人打量我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异样。
“我说的是 601。”我抓住机会确认这个信息。
“没错啊雷子家嘛,就是他叫的你。”秃顶凑近了点,“要是能出去,你加我微信,下次我也照顾你生意。”
我心下了然,没有解释,只说:“你孩子还在这儿呢,注意一下。”
“干正事吧,”眼镜男抬手,“剪刀石头布。”
大家围成一圈,几轮之后,剩下秃顶和老头二人对决。
二人却都握拳,迟迟不敢出手。
电梯门打开,寂静的深渊也注视着这场生死局。
“3、2、1。”
剪刀,石头。
秃顶输。
他抹抹额上豆大的汗珠,低头对女儿说:“婷婷,走,咱们回家。”
眼镜男伸手拦他:
“只能出去一个,你别连累我们!”
秃顶对眼镜男使了个眼色,然后推开了他的手。
小女孩在电梯里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,听到能回家,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:“太好了。”
她走到电梯门前,望着前面一片黑暗:“爸爸,我怕……”
话没说完,就被她爸双手一推,送了出去。
电梯门猛地合上。
众人皆惊。
秃顶回过身,解释道:“反正她已经违规了,禁止倚靠嘛,她刚才靠墙我看着了。”
“她还小,不懂规则,你应该提醒她,而不是拿她当替死鬼!”我说。
秃顶瞪我一眼:“你装什么好人,违规就是违规,我只是用规则保命,我做错什么了?”
我点点头:“你可能错在没有再多看一行。”
“什么?”
眼镜男噗嗤笑出来:“『看好儿童』那四个大字就差没把你名字写在后面了,你竟然只盯着倚不倚靠,笑死我了,蠢货。”
秃顶双眼圆睁,又急又恼,拳头已经举起来了,想起胖子的前车之鉴,又悻悻放下。
“那我……那我……”他眼泪流下来。
前两个违规者死状可怖,现在大家都默默让开空间,等待着即将发生的惩罚。
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到【9】。
风平浪静,无事发生。
“怎么回事?”眼镜男自言自语。
我反应过来:“刚才没有爆炸声!”
其他人纷纷回忆:“对,没响。”
“是啊,我就说好像缺点啥。”
“所以刚才那层是安全层,小女孩安全,所以她爸爸不算失职,因此也没有受到惩罚。”我分析道。
秃顶一听,激动大喊:“我女儿没事!太好了,太好了,没事!”
大家心知肚明,他更是为自己没事而欢呼。
孕妇问眼镜男:“那你说的最后几层才是安全层,就是错的喽?”
眼镜男抿抿嘴,没有正面回答,只说:“这下我们就试出来了,第一,电梯楼层不是按顺序来的。第二,开门后,无法看出外面是安全还是危险,都有可能。”
见他原先的推测有误,小丁立马收起了对他的崇拜之情:“哥,你这就有点废话了。”
眼镜男尴尬地移开视线,望着那个【9】字。
“但我们仍不知道该怎么判断安全还是危险,或许有规律,但现在样本量太少,越往后活知道的信息越多,才越有把握判断。”
灯光熄灭,电梯再次陷入黑暗。
扬声器里传出电子音:
【从现在开始,在每一楼层的熄灯时间里,每个人可以选择举手或不举手。】
【若无人举手,则门外为安全层。】
【若多人举手,则门外为危险层。】
【若只有一人举手,则此人安全退出,门外为危险层。】
【危险层耗尽后,电梯爆炸。】
“我说清楚了吗?开始吧。”
老太太问:“老头子,这啥意思?”
小丁对扩音器喊:“你再解释解释啊。”
扬声器再没有声音传出,连杂音都没有。
门后的安全警示不再发出红光,显示屏也不亮了,我们浸泡在完全的黑暗中,什么都看不到。
自然也没有人看到我脸上的泪水。
“肖哥,咱咋办呀?”小丁忍不住问眼镜男。
“狗屁规则,这样,咱们都别举手,到了安全层一起往外跑,这不就行了?”眼镜男说。
我轻笑一声:“是打算我们都不举手,你自己举吧?”
“小人之心!”眼镜男有点气急败坏,“那你说怎么办,我们就被规则牵着鼻子走?”
“我不管你,反正我呀——”我抬高音量,“是会遵守规则的!”
其他人见我这样,也纷纷对着扬声器方向表起忠心。
“我也是我也是!”
“对对,遵守。”
……
“闺女,那有没有既遵守规则,又能活命的法子啊?”
规则并非没有留活路。
只是人心终究是最大的变数。
“已知有三个安全层,除去刚才那个,还剩两层。我们前两轮都不举手,消耗完安全层,送两个人出去。之后每轮安排一个人举手,就会有一个人安全一个人投出门死亡,这样到最后,我们七个里能活五个,是最大程度的胜利。”
我刚说完最后一句,就听眼镜男笑道:
“说了半天还是得死人,死一个和死几个没有区别你知道吗?谁会乖乖留到最后等死?”
“十、九、八……”倒数的电子音响起。
孕妇开口:“别吵啦,反正你们两个都是让大家先别举手,那就别举手好了嘛!”
最后的倒数五秒,全场鸦雀无声。
倒数结束,灯光亮起。
门开了。
“是安全层吧,那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小丁问。
“哎哟,”孕妇抚着肚子,“我有点不舒服。”
“要不——我们让她先走,毕竟是两条人命。”眼镜男提议。
其他人不好说什么,或许想着后面还有机会,即使不甘愿,也不想出头当这个坏人,万一惹了众怒被当成靶子投出去就不好了。
于是孕妇面前立刻被让出一条道。
孕妇刚要迈步。
“等等,”我说,“还不能确定这层是否安全。”
小丁懵懵转头:“不是说好都不举手吗?”
“没有宣布有人安全,只能说明,要不没人举手,要不至少两人举手。”
孕妇赶紧往后缩了下,似乎肚子也没有不舒服了。
我看了一圈,说:“这里,都有谁吸烟?”
大家一经提醒,都又看向安全警示下的那行小字:【吸烟者只能说真话,不吸烟者可以说假话。】
孕妇和老太太率先摇头说自己不吸。
我示意她们靠左站到一起。
其他人则都说自己吸烟,挪到靠右站着。
“你呢?”眼镜男问我。
我看了看,往左走了一步。
“我知道你想干吗。”眼镜男不屑地摇摇头,“你接下来让每个人都说自己刚才有没有举手,我们这几个说不了谎,要是有违背约定举了手的,一问就出来了。可要是你们说谎了呢,我们怎么知道?这不公平。”
“不用问。”
我指着秃顶,“先投一个说谎惯犯出去,大家觉得怎么样?”
“我不出去!我不出去!你……你血口喷人!”
秃顶骂完,见我面无表情,赶紧转向其他人,“我没说谎啊,吸烟者说谎是要受罚的,我怎么敢啊?”
“所以你不吸烟,否则在你骗你女儿回家时,你就该受罚了。”我冷冷看着他。
门一关,外面响起爆炸声。
“是危险层。”眼镜男说。
小丁瞥他一眼:“哥,别说废话了哥。”
在秃顶毫不犹豫地抗拒出门的那刻,就说明了这层是危险层。
秃顶知道自己举了手,然而没有被宣布是安全者,这就说明还有其他人举手了,也就说明这层必然是危险的,出去就是丧命。
孕妇还心有余悸地看着门:“他为什么要冒充吸烟者啊?”
我叹了口气,回答她:
“在规则下,最弱势的是吸烟者,不能说谎。比较有优势的是不吸烟者,可以欺瞒。但还可以更有优势——不吸烟者谎称自己是吸烟者,这样可以不被怀疑地说谎话。”
“好可怕。”孕妇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肚子。
“那刚才还有人举手了,你知道是谁吗?”小丁无视身边的眼镜男,转而问我。
“暂且只能排除她,”我看了看孕妇,“至于其他人,全都不能信。”
刚才眼镜男一反常态地把机会让给孕妇,从这点看,几乎也可以确定,他举手了。
但其他还有没有,真不好说。
不吸烟者可以说谎,吸烟者里可以混入不吸烟者。
“这好办啊,”眼镜男似乎灵光一闪,“现在就吸,每个人都吸,不就都变成了吸烟者,都说真话,不用再害怕被骗了?”
老头点点头,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:“我这儿有烟……”
我迈步到门边,手指轻点【禁止吸烟】这几个字,转头问眼镜男:“你还有多少坏主意?”
他身边的小丁和老头都难以置信地看看他,不约而同地挪远了些。
眼镜男见状,神情卑微了起来:“是我不对,各位见谅,我也是危急时刻,一下脑子糊涂了。大家想想,要是每层都是危险层,最后我们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,白白浪费生还机会,所以眼下还是应该团结为主,我看还是这位姑娘,你……你叫什么?”
“贺雨。”我说。
“对,还是贺雨说得对,我们要尽可能多地活下来,这样,我出个主意,咱们围成一圈,手拉着手,不就确保没人能举手了吗?”
我心想,这家伙反应够快的,也是能屈能伸的主,眼瞅大家对他不满,马上改变策略。
不然这一轮都举手要个危险层,然后给他投出去,简直顺理成章。
众人手拉着手。
数字【2】熄灭,紧接着,再次迎来黑暗。
直到灯光亮起,所有人都一动不动,耳边唯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。
“安全层,谁去?”眼镜男松开手,问。
孕妇小心翼翼道:“我真有点不舒服……”
“我年纪大了,真吃不消。”老头说。
“你们三个剪刀石头布吧。”
眼镜男瘪瘪嘴,看来这一轮他真的无心争抢。
布,剪刀,剪刀。
孕妇输。
老太太抬起手又放下,跟老头说:“你出去吧。”
老头看看门外,又看看我们,对她说:“你出去吧,我说了会照顾你一辈子的。”
“赶紧的吧,多大岁数了在这儿演偶像剧。”小丁催促道。
两人谦让来谦让去,最终还是决定采用剪刀石头布。
“你出什么?”老头问。
老太太怔了下,缓缓道:“剪刀”。
“3、2、1。”
老太太出了石头,老头出了剪刀。
二人都呆呆站着,若有所思。
老太太回过神,笑笑,往门外走去。
“不!”老头拉着她也往外走。
老太太隐入黑暗。
老头则停在门缝那里,扭动着身躯,进退不能。
小丁试着拉他回来,可怎样都拉不动。
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固定在那里。
门猛地合上。
像铡刀。
老头被一劈两半。
门随即开了条缝,门内的这半截往外一栽,消失不见。
电梯里只剩下四个人。
还有四个楼层,其中只有一层是安全的。
我们刚拉起手,扬声器便传出了声音:
“好累啊,我们速战速决好了,正好楼层和人数一致,那么每个人在剩余楼层里选一个吧,自己走入所选楼层,迎接自己的命运吧。”
75% 的生还概率一下降到 25%。
“你耍赖!凭什么规则说变就变!”小丁气得几乎要跳起来。
孕妇绝望地抚着肚子蹲下哭泣。
眼镜男则懊恼地揉着太阳穴,然后,恶狠狠地瞪向我:
“都怪你!我真是信了你的邪,上一轮白白把机会让出去,要不是不能打人,你早被我打死了知道吗?!”
我默不作声,低头后退。
能看出来,他说得不假,幸好有规则保命。
他们三个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,眼镜男不忘回头警告我:“我们先选!这是你欠我们的!”
我抬头看向天花板,暗红一片,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,但已不再有血液滴下。
片刻后,眼镜男率先来到面板前。
“你要选哪层?”孕妇问。
眼镜男没有回答,手指迅速按下【6】。
孕妇呆呆看着,突然说:“我也想选 6,怎么办,我也想选 6!”
小丁一听,琢磨了下,大喊:“是 6!刚才的两个安全层是 4 和 2,都是偶数,而剩下的 3、5、6、7 里,只有 6 一个偶数!”
“而且,”孕妇说,“今天是 4 月 26 号,4、2、6,一定是这样的。”
二人凑到面板前,使劲地戳着【6】。
眼镜男退让到一边,笑着对他们说:“没用的,一人选一层,先到先得。”
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到【6】,门开了。
“我会给你们烧纸的,哈哈。”眼镜男说着往外走去。
“不!要死一起死!”小丁双眼通红,转身一拳打到眼镜男脸上。
眼镜飞落。
“你疯了!你违规了!”眼镜男嘴角流出血来。
“反正都是死,我怕什么?!”小丁抬脚又是一腿,猛踹到他腹部。
眼镜男吃痛跪倒。
孕妇见状,从旁边往门口悄悄移动,被眼镜男注意到,一把拉住她的脚踝,她一个趔趄扑倒在地。
我站在最里面的角落里,看着他们三个打成一团。
眼镜男起先还不想违反规则,只防御不还手,后来招架不住,也发疯似的开始反击。
无论是哪个,一旦接近门口,马上就会被另外两人死死拽住,然后缠斗起来。
他们身上裂开口子,血哗哗地淌,看不出是被惩罚还是打出来的。
最后,三个人都鼻青脸肿奄奄一息,他们达成一致,共同出门。
于是他们并排爬着,一点一点进入黑暗。
门关上后,外面爆炸声响起。
我踏过一地血污,按亮了【7】。
我在医院醒来,病床边的警察已经等待多时。
“他们……”
“电梯事故造成七人重伤,只有一个小姑娘、一个老太太,和你,三个人没有受伤。”
警察回答完,看着我,“但是我们来不是因为这个,而是为了另一起案件。”
我双眼闭上,眼泪从脸颊滑落。
“子晴,是吗?”
“陈子晴于昨日被其丈夫雷泽杀害分尸,雷泽本人则坠落空电梯井身亡,他最后拨出的电话是打给你的。”
“他……也死了?”
我脑海中是昨晚电梯顶部被重物砸中的声音,以及那一滴滴从天花板渗下,落在我们身上的血。
“是的,他从六楼进电梯,没有注意看,里面没有电梯,当时电梯停留在一楼。”
【贺雨笔录节选】
我和子晴从小认识,在很多年里,我们都是最要好的朋友。
我们在不同的地方读大学,一开始还保持着密切联系,但好景不长,她很快坠入了爱河。
雷泽疯狂地追求她,他们在一起后,他几乎占据了子晴的所有时间。
子晴一直是个乖乖女,善良包容,此前没有谈过恋爱,在浓烈的感情之中,她变得晕晕忽忽难以自拔。
我虽然没见过雷泽,但我对他的印象很不好,他对子晴讲的很多话在我看来就是 PUA。可当我提醒子晴时,她竟然对我生气。
那是我们第一次闹矛盾。
我对她失望至极。可没过几天,她哭着打电话给我,说雷泽差点对她动手。我听得又气又心疼,立刻原谅了她。
可笑的是,第二天她说他们和好了,雷泽是因为吃醋才那么激动的。
大学期间,他们就一直分分合合,鸡飞狗跳。
毕业时,她说她要和雷泽结婚了。我特意飞去找她,劝她慎重,可她说她已经怀孕了。
雷泽一直知道我的存在,也知道我想拆散他们,因此对我很不友好。
他当着我的面警告我时,子晴只是阻止他,却没有替我说话,我心寒极了。
“你要是执意如此,我不说什么了,尊重你的命运,以后别哭着来找我。”我说。
“放心好了,我的因果我来承担,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,我说清楚了吗?”
这次不欢而散后,我删除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。
这几年我没有她任何消息,但是每年我生日的前一天,都会收到一条生日祝福的短信,这是我们小时候的约定——“要当第一个祝对方生日快乐的人。”
我没有回过。
直到今年,可能是过去太久了,可能是我也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,我没那么气了,或者说,我对她的想念超过了愤怒。
我正好来这里出差,昨天收到她的祝福短信后,我回了一条:【我们见见吧。】
她婉拒了我,我感觉怪怪的,给她再发信息,她却不再回了。
我想她可能在忙吧,或许她已经有孩子了,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,我回忆着我们曾经的美好青春,忍不住又给她打去电话,她没有接。
晚上我已经洗漱完了,才收到她的回复。
【现在来我家吧,我们今晚好好聊聊。】
后面是她家的地址定位。
我问:【现在?】
此时已经十一点了。
【嗯,我太想你了。】
我没办法拒绝这样的话,马上爬起来换衣服出门。
进了电梯后的事情我说过了,可能确实像你说的,是惊吓缺氧导致的思维混乱吧。
哦对了,这几年子晴的生活我不了解,但昨天在电梯里听到一些话,我怀疑雷泽有长期婚内出轨,甚至……招嫖到家的情况。
我在医院观察了一天便出院了。
身上没有一处伤。
在昨天发现规则里那条【吸烟者只能说真话】时,我就有预感,无论如何,我应该都是安全的。
我从兜里掏出在电梯里摘下藏起的婚戒。
我吸烟,并且在被怀疑是否是孕妇时脱口而出:“我单身。”
我说谎了,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。
接着我又撒谎说自己不吸烟,依旧没有受到惩罚。
可我奇怪,为什么我是幸运的那个?
到后面,听到扬声器里说:“……我说清楚了吗?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,上学那会儿子晴看杂志里教高情商表达——不要说“听明白了吗”,要说“我说清楚了吗”。
便学了起来,这句话成了她的口头禅,我还取笑过她。
我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子晴安排的,那她很有可能已经身遇不测,她不是滥杀无辜的人,她是在复仇?
我便引导大家遵守规则,让大家一起尽量按照子晴的安排发展。
到最后,当他们都坚定地认为安全楼层是【6】的时候,可能全世界只有我知道,为什么会是【7】。
纵使他们有一万种理由推测是【6】。
都不比这一条重要——427 是我的生日。
子晴每年都不会忘记的,我的生日。
【陈子晴日记节选】
收到小雨的回复后,我反反复复确认,那是她的号码没错。
我喜极而泣。
想都没想,回她:【不了,你要快乐!】
刚发出去,就被雷泽发现异常,夺走了手机。
我只有每年的这一天,才能使用手机,给小雨发一条信息。
我跟雷泽说,如果不让,那么小雨一定会觉察到不对,会来找我的。
其实我没有自信她还在乎我,幸好雷泽忌惮她爱多管闲事的脾性,见我们也没有更多交流,便允许了。
我有点记不清这是我被他囚禁的第几年,最近总觉得脑子糊里糊涂,有时候一觉醒来,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姑娘,该起床上学了。
我也幸福过,但当雷泽得到我后,就性情大变,我不敢相信他之前能伪装得那么好。
子晴劝我分手,雷泽偷看到消息,勃然大怒,说分手可以,到时候会杀了我再去杀了小雨。
我吓坏了,跟她有什么关系?我眼瞎,我遇人不淑,但决不能把她牵扯进来。
所以我一边和雷泽周旋,一边渐渐疏远小雨。
我以为我可以处理好的,等到一毕业,我一定可以摆脱他。
然而我怀孕了,他把我的检查报告发给了我的家人,说要结婚。
在内外夹攻下,我最终答应结婚,可能是我太软弱了吧,觉得孩子是无辜的。
小雨千里迢迢跑来劝我,却被我气跑了。
也好,我根本不配她对我的好。
婚后雷泽更是有恃无恐,我本就孕吐严重,闻到烟味更是难受,让他别吸烟了,却惹恼了他。他说我竟敢管他,狠狠抽我耳光。
那个孩子最终因为畸形流产没有保住,医生说有二手烟的因素在。
我恨极了,没有孩子的牵绊,我铁了心要离开他。
他也察觉到了这点,连夜将我用铁链锁了起来。
我哀求,示弱,麻痹他,并伺机逃跑,我努力了很多次。
有几次甚至已经逃出了家门。
但他给物业塞了钱,轻易就能从监控中看到我的去向,我还没跑出小区门,就会被他的牌友帮忙抓住。
那个西装革履戴眼镜的男人,看着文质彬彬,没想到他的劲那么大,一下就按住了我。
还有九楼那户的男主人,他也是有女儿的人啊,他来我家喝酒,我隔着房门大声呼救,他却像没听见似的。
我在外卖员来取餐时,使尽全力,拖着链子扑到房门口,他看见我,问雷泽:“这是怎么了?”
雷泽低语了句什么。
外卖员笑起来:“玩得花啊哥们。”
四楼的胖子,把我堵在楼梯口过,那是我找了好久的监控死角。
有一次我逃跑时经过二楼,见有门开着,便跑进去求救,只要让我多待一会儿,避开雷泽的寻找即可。
那家的老爷爷看着面善,安慰我,还给我热水喝。
可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时,看见的却是雷泽的脸。
他带我回家,打得我浑身是血。
我放弃了,那之后,我在很长的时间里都麻木地活着。
上个月听说楼下搬来了新住户,我以为看到了生机,便趁雷泽不在家时,猛敲卫生间水管,直到隐约听见她忍无可忍的骂声。
果然当天物业就找上了门,雷泽得知这个情况,去了楼下一趟。
回来后,他一边打我,一边说:“子晴,我那么爱你,你为什么总要跑呢,为什么呢?”
我痛得几乎失去意识,或许,只有死亡才能拯救我。
次日我开始思考应该选择哪种方式离开时,忽然记起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小雨的生日了。
等我跟她说完最后一次生日快乐吧。
现在我无比庆幸自己这个决定,小雨竟然回我了,她没有彻底放弃我,太好了。
虽然手机被夺去,但是没关系,我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,我不想寻死了,凭什么让恶人享受这个世界?
我知道我不是孤立无援的,我久违地有了这样的感受。
小雨她是我的救命稻草,最后的,唯一的一根。
等我离开了险境,或者说,等我解决了“危险”,我要第一时间去见她。
希望那天早日到来。
希望那天阳光明媚。
门响了,雷泽喝完酒回来了,先写到这里吧。
——4 月 26 日
警方的结论出来了。
26 日雷泽酒醉回家后殴打子晴,失手致其死亡,后在家中分尸,将尸块装入手提袋中,推测本打算抛尸。
此时看到我打去的未接来电,怕我一直找人会让事情败露,便装作子晴给我发信息,约我来家中。
门口已准备好麻绳和砍刀,若我进门,应该立刻就没命了。
见我迟迟未到,又打不通我电话(此时我在电梯里,手机没有信号),他怕有变数,打算下楼去接我, 没想到坠下电梯井。
“这或许与他身上那些高空坠落的伤之外的伤有关,使得他身体虚弱,注意力不集中。”
“他还有其他伤?”
“对, 都是新的伤痕, 他自己简单包扎过,根据分析,应该是陈子晴下的手。”
警察说这话时, 表情里有些困惑。
“根据对邻居们的走访,确实如你所说, 雷泽经常找女人去家里,邻居也对他家暴囚禁妻子一事知情。但他们都说,他妻子精神失常, 他还不离不弃地照顾, 情有可原。”
“屁话!”我怒不可遏。
“这只是他们的说辞,我们也调查过了, 他们都不同程度地被雷泽用金钱收买,自然睁只眼闭只眼。”
我气得骂了几句脏话,再看警察, 他还在沉思什么。
“还有疑点?”我问。
“哦, 不, 我只是在想, 雷泽家暴陈子晴几年之久, 她都没有如此激烈地反抗过, 这回是怎么……你不知道,她下手极狠, 也是雷泽运气好,没有被伤及要害, 不然恐怕死在家里的就是他了。”
有件事情,我谁也没告诉。
电梯里,我按了【7】之后, 门上的安全警示又亮了起来。
只不过字迹都摇摇晃晃地变了模样。
【不要倚靠他人, 当心跌倒。】
【独立自强,警惕暴力。】
【拒绝恶习丈夫, 对自己和孩子负责。】
是子晴用自己破碎的人生,对我最后的提醒。
然而我回家后想了又想, 这三句话对应了警示的后两条。
那么,第一条【限载 10 人,严禁超载】是没有意义的吗?
还是……她在怪我, 怪我没有能更早一些回应她, 没有更早发现她的处境从而来救她。
她在若干次求助无望后,我还不理她,我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吗?
我夜不能寐, 常常跑去子晴的墓前看她,一待就是半天。
午后,有脚步走近。
警察将子晴的日记交到我手中。
“我想这可能是她最后时刻奋力反抗的原因吧, 请节哀。”
我看过日记, 心里却没有好受丝毫,太痛了。
我在墓前号啕大哭。
有蝴蝶落在我手指上,我一动, 它飞了起来,我目光追随着它,抬起头。
阳光明媚。
– 完 –